怀念表弟
六月三十日,天气异常闷热,白花花的太阳烤得人心慌,我不知为何一直心里有事似的。那天我正在徐州办点事,下午时两点左右就突然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打了四五遍,以前我挂断后的,爸一般不再打的。但今天不知为何老是打呢?我当时手机已经没电了,也没能接成。
晚上回到家,妈妈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说:“哎,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我忙问怎么了?妈说:“你表弟刘跃昨天竟淹死了,考大学的通知书都下来了,也没法上学了。你爸和你弟弟昨天听说这事,已经赶去了。你二姑哭得都快疯了。家里个个都伤心得象神经被抽走了似的。活生生的孩子的怎么就突然没了呢。”说话间,母亲的眼圈红了,模糊的灯光下有亮晶晶的东西在眼里打转。此时的我怔住了。这怎么可能,太残忍了吧?他才20岁啊,而且刚考入大学,他美好多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样瞬间闭幕了吗?我虽然没有泪,但心里一阵刀绞般的抽搐。我面前又浮现出那个小时候天真调皮的胖脸。忽然间我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后来,我才得知事情的大概经过。那几天是因为他考得大学不是太理想,只考了一所普通大学,姑妈责骂他,赶他到船上。姑妈怎么这样大意呢,表弟不会水性的。听说前段时间姑父买了条船在运河里拉沙卖,行情好的话,拉地趟沙能挣纯利三四百元,如果一天跑三趟,能挣上千元呢。但再怎么挣钱,也得为安全着想吧。
2007年6月29号晚上8点,姑父的船靠近岸,停在避风港里,那里的水有七八米深,那时天色已黑了。他从连接船和岸的跳板上,想上岸提水。不料竟失足滑落入水中,姑父当时在船仓里没听见。约20分钟后,找不着人,才出来问周围船上的人,有人说听到刚才咕咚一声,象是有什么落水的声音。姑父这才慌了神,忙请了几个会水性的人潜水打捞,但水深七八米,夜晚一来黑,看不清楚。二来水底又特寒冷,几个人都没法潜到水底,一直没摸着。后来找附近船家用拐钩,一种专门用来打捞湖上落水的人或东西的一种工具,带着很多尖钩,后来采取地毯式的搜一遍,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钩到他的尸首。当时弄上来时,听说他嘴角里有些沫,身上还微热呢。后听小姑说,姑父当时傻了似的,他们也没有做人工呼吸,也没把他头朝下控控肚里的水,只是把表弟放在船仓板上。小姑曾经愤恨地说是他父母害了他,钱迷心窍,光顾挣钱,儿子命都不要了。姑父和二姑是有大意之处,可谁又能料到会出这样的事。哎,当时打120救护车,三四十公里的路,等救护车到时,一切恐也来不及了。至于人工呼吸,把人头朝下控水,也许有效吧。但他们不懂这些,现在说来也都晚了。
反正,二姑悔恨至极,她似乎认为自己害了孩子,也许她不骂他,不让他去船上,就躲过此劫了。她哭得泪都没了,快疯了,谁劝也劝不住。全家人也都精神恍惚,默默地在那掉泪,一句话也说出来。
记得小时候表弟和我很要好,我经常带他一起玩,去爷爷家后面树林中捉鸟,扑知了。一起到家西面田地里玩捉迷藏。一切都还象昨天的事一样,现在他竟然就没有了,他才20岁啊,多好的年龄,和我十年前一样的无忧的年龄。他一直很听话,成绩也不错,现在高考通知书都下来了。不出这个意外的话,他通过大学的学习,将来完全可以报效国家社会,也可以回报父母亲人,然而一切一切都被一湖波涛吞没了。轻轻地他就这么走了,只把痛和回忆永远刻在了我们心的最深处。
表弟,你真的舍得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的爸爸妈妈吗?你忍心抛下疼你的爷爷、外公、三姨、小姨,和你的哥哥吗?直到现在,你哥,还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了,家里人怕他在外地读书,一时承受不了这个晴天霹雳。你的小姨(即我的小姑)当天和我说起你时,她说她恨你,你这么绝情地走了,抛下了这么一大家人,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可是她把带大的,天天背着你东家串到西家,喂你饭,哄你睡。一直带你长到四岁啊。她对你的感情一点不减自己亲生骨肉。你怎么忍心呢?表弟,你能回答我吗?
表弟,其实你何尝舍得这个温暖的家,你何尝舍得这二十年来陪伴你、疼爱你的爸妈、各位长辈、兄弟姊妹还有你的老师、同学呢?可你还是这么匆匆地就走了。大学生活,对你而言,才刚拉开序幕布,但你这个主角却不在了,大学的生活乃至以后人生不管是一出多丰富的戏剧,现在却都在我们的泪水里结束了。
表弟,你真的走了吗?你爸、妈、爷爷、姑姑、外公、舅舅、舅妈、三姨、小姨,你哥、你几位表妹们、你的大表哥我,真的再也看不到你那胖胖的小脸了吗?真的再也听到你那顽皮而机灵的笑声了吗?
圣人忘情,最下之人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啊。表弟,我们怎能忘记你呢?
但愿真有天堂,但愿在那里你会快乐。也许你曾经真的太累了,那么表弟,你安息吧。
表弟走了,我也没有什么话来安慰姑姑、姑父和爷爷等长辈。没有花圈送上,也没能作一个挽联。下面这两首不能称之为诗的文字,代表我当时的心情吧。
(一)
生死无常一霎分,孤坟无语送斜醺。
高堂怕作斑衣梦,草蔓空山泣断云。
(二)
水深波浪阔,龙夺几时还?
旧室琴犹在,从今谁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