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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许图南老师的书缘
----怀念许图南老师
      李破石

   我与许图南老师的书缘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当时许老师住在中营东坡老屋夕照轩。能够拜识许老师，缘于恩师吴闻修先生的提携。当年我曾跟在吴师身后造访过许多健在的老先生。许图南老师是我最为尊敬的长者之一。
   许图南老师是位德高望重、学问渊博、才干超群、见识洞然的学者，也是一位对诗、书、画有着精深造诣的艺术家。他与吴闻修老师是挚友，相互敬重。自1985年吴师仙逝后，许老师便把我这个当年吴师最钟爱的门徒视为自己的弟子了。我也常抽空向他请教，获益良多。
   老人虽然耳背，但是诗才极为敏捷。我于1985年镇江市第一届文代会席上，亲眼看到他应吴师之请，顷刻间撰成嵌字联：“闻道研艺，修己树人”，妥贴允当，十分精练，寥寥八字勾勒出吴师的风采，显示出非凡的文字驾驭功夫，令在座的各位钦佩不已。我当时斗胆请老人为我以“国华”名撰一嵌字联，但见他略一思索，随手用铅笔在纸上划了几下，一副至今还在激励着我前进的鹤顶格嵌字联便诞生了，联曰：“国士邦英追雅韵，华年韶岁继流风”，写出了对我的期待，大家莫不赞叹。后来老人还专门为我将之书幅寄赠我，并题上：“国华同志小友索为嵌字联，爰制鹤顶格书以归之。老人荒落，殊未称是，姑以存念，不足为外人观耳。乙丑仲夏许南图书于京江东坡老屋，年七十有五。”谦虚之情，溢于言表。当时还赠我一首诗：“石破天惊一室中，且凭铁笔奏肌功，精诚原可开金石，文翰般般有路通。”收到老人的墨宝，着实让我兴奋了许多天。一直喜爱文学和地方文史的我认定老人为京口制联第一名家。
   1991年我结婚时，又得到了老人的一幅嵌字联：“斐然华夏多文采，燕尔新婚若弟昆。”并题：“国华老弟、程新女士新婚嘉礼，索为书嵌字联，爰制比肩格一联以志喜，即祝前程似锦、福慧双修，书以供存为纪念焉。岁次辛未早春清宵灯下，八一叟许图南撰写并记。”老人之作早成为破石斋珍爱之宝。
   老人的书法远学郑板桥，近师吕凤子，以碑为骨，引帖为韵，笔挟金石又饶有书卷气，直抒胸臆，一如其磊落的胸怀和高尚的人品。镇江诸名胜留有老人许多墨宝，真可谓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辉了。大家可以留心细品，便觉我言不虚。禅宗首刹金山寺大雄宝殿正门两侧便是老人书撰的抱柱联，与赵朴老题写的“大雄宝殿”同为古刹增色。这样一幅联书双绝的作品显示出老人极高的学养和高妙的书艺。其实多年来我最喜爱的老人的作品是八十年代在慈舟法师的方丈室内看到的一副对联。点画浑厚似吴昌硕，线条奔放如郭沫若，其境界远驾吴、郭之上。我认为此作当流传千古。
   老人是诗人，作过不少论书诗，可见其论书独到和过人之处。在历次对外交流中，老人均能以自己的人品、书艺令国外书法界的同道心折，被尊为“镇江书坛重镇。”
   1987年，市政府要赠送礼品给友好城市仓敷市政府，因工作关系，由我请老人来书写。后来我到他家取得一信封．封上有内题“金山图诗字十页，共写11页，选定最后写成一纸，待李国华同志来取，图附记，97、10、31勉成已四时半，仍须料理就寝前事。”打开信封，果有10页写得很好的乾隆题金山图诗。老人的认真严谨于此可见一斑，实在令人敬佩。
   老人对我的教诲太多太多，以“大丈夫立世，当学才识三者兼具，不可偏废，如此才具报效社会之真本领”句让我刻骨铭心，至今记忆犹新，激励着我前行。以之反观老人，可以说他是真正的大丈夫。他于少时打下深厚的国学根基，20来岁便应聘成为沪上一报文学副刊的主编，才华横溢，名播海上。后来被陆小坡先生聘为秘书，长期在江苏省商会工作，为镇江的实业发展作出了贡献，可谓历练精深，世事洞达。再后来他从事教育工作，为人师表、乐育英才、桃李万千。最后应聘编撰辞书，斗室精研学问，业余设帐授徒，成果颇著。今日名扬海内的画师刘二刚、罗勇来都曾从老人学习古典文学，打下较为厚实的国学基础。老人的一言一行已成为我们后辈学习的典范。
   老人是研究郑板桥的学者，有《郑板桥事迹考》行世，颇多真知灼见。他因喜爱郑板桥，偶尔也画几笔兰竹，情趣盎然，为识者所激赏。
   六年前老人走完了人生之旅，安息于南山观音山，与大学者柳诒徵、老友李宗海为邻，又有学生顾瑛兄随伺，也便不寂寞了。想来墓址的选定，其中虽有我的提议，然而更多是天意使然。
   老人走时，我曾撰写“三绝诗书画，一流学才识” 悼念他老人家。
                                                                                                           二00七年元月三日

缅怀许图南先生

朱文祥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始，一种难得的缘分，使我得以与镇江高贤许图南先生结邻十五年。
　　许老集诗词书画、国学于一身，蕴藉气华、慈颜庄容。初相见时，他赋闲在家，只是帮着居委会编撰书写几处专栏，横涂竖抹一些大幅宣传标语。

　　先生常将专栏的稿件带到家中，用大小不同字体，一丝不苟地抄写在红、黄、蓝、白各色纸上，把家中铺得满地满床，没有插足之地。为了刻期出刊，几乎都是挑灯夜战，直到东方大亮，又再三审度，然后才依依归寝。

　　许老但有闲暇，便只手托着助听器，穿着拖鞋，穿堂过庭，来到隔窗斜对的我家居室中，安坐椅上，沏茶一盅，再燃起一支抹上了清凉油的牡丹牌香烟，意趣冲夷。时或指问小女的午餐，究竟是蛋炒饭，还是饭炒蛋？时或一本正经地说师母居然能够多少次摔摔碰碰地把景德镇名瓷嗽口杯修理成好看的荷叶边。时或谈史，时或论道，谆谆教以“传家有道唯存厚，处世无方但率真。”谈作文，则讲示如何审题立局，遣词造句，用典用喻，而切切不可从俗，当能斐然成章。

　　许老晚年欣逢盛世，道德学问为时所重，不经意间名满古城，门庭若市，但他依然是洗清耳、闲云心、疏世情，“只在此斋中，云深不知处”，息心下意做学问，一任自己学养灵性率性发挥。1979年后，曾参加《汉语大辞典》的主要编纂工作，并著有《文法简案》、《诗词讲稿》、《诗词格律及其表现特点》、《姜夔续书谱》、《白石道人诗说》、《红楼梦阅读浅见》和《郑板桥事迹考》等，衣被后学。

　　1987年，中营地段旧房拆迁改造，我与许老遂在中营、四牌楼两地各适其所，仍然过从甚密。

　　1999年，许老年事已高，衰年难得操笔，仍应我转请，为焦山定慧寺天王殿韦陀尊天菩萨书写由茗山法师选撰的抱柱联，宝刀不老，雄风犹在，为名城佛教文化增光添彩。

　　“山怀玉而草木润，水藏珠则岸不枯。”我与许老结邻十五年，深沾教泽，如坐春风。许老仁寿，2001年谢世，春秋九十又一。流光如矢，鸟迹鱼踪，今为小记，聊伸敬仰缅怀之情。

健笔凌云意纵横
——怀念许图南先生

■ 蒋光年

　　许老是我最敬重的长辈之一。他学识渊博，品行端方，为人温柔敦厚，特别是他对晚辈的提携奖掖，令我受益匪浅。八年前，许老曾为我的诗书画选集题诗作序。今天，在许老逝世五周年之际，他的长子无恙老师请我为许老的诗集作序。惶恐之余，我觉得还是应写些对恩师的切身感受。

　　初识许老是上世纪80年代初，在其中营老宅“夕照轩”中。当时年过七旬的许老仍为《汉语大辞典》主要编纂成员，案头事务较多。因他两耳失聪，我主要是通过笔谈向许老请教有关诗文书画方面的问题，许老总是不厌其烦地与我长谈，且每次离开时总要送我到院子外大门口握手道别。我在溧阳任教时，许老还亲手制作“修竹报平安”墨竹图贺年卡寄赠给我，并赠我嵌字联和墨竹图等多幅书画作品。许老对我的关爱及诚以待人的长者风范，令我终身难忘。

　　许老是位诗书画通才，特别是他的画中题跋，更具才情。他赠我《墨竹图》题跋为“种竹何如画竹难，立竿发叶要详参。直须尽废诸家法，只当行书带草看。老身不善画，长年作书，时感乏味，偶涂琅玕，无非墨戏而已。写赠光年同志雅玩，不足为人观也。癸亥冬夜，许图南作于西轩灯下。”许老墨竹图属典型的融诗书画为一炉的文人画，许老却不自看重，称其为诗书之余墨戏而已。

　　许老书法自成一格，书卷气特浓，且大都书写自己的诗词楹联，可谓诗书合璧。如《镇江书画五十年》中所书探春慢词和金山大雄宝殿抱柱联就是很好例证。许老诗集中论及书法的诗作较多。如《李铁厂书瘗鹤铭拓本题辞》诗跋，既点出瘗鹤铭可谓神品，又道铁厂此本能得其神髓。此双勾拓本许老曾借我复印过一份。其纵横跌宕、苍雄奇秀的风格在许老书法中有一定体现。另外，许老的《临池述感五首》《论书自述》《作书书怀》及《寄草书大家林散之老人八首》等，都道出了许老对书法的体验和感悟。

　　许老除书画外，在诗词楹联方面可谓无所不工。其诗集中所选253首诗、74首词、57副嵌字联和14副挽联，仅为许老诗词联的一部分，另有大量作品散落在外。许老诗集中第一首诗《静安寺怀古》作于1930年，此诗与1950年所作《水调歌头·访龙华寺怀英烈》一并入选《上海近百年诗词选》。此书收录了吴昌硕、康有为、王国维、鲁迅、柳亚子、郭沫若等许多名家名作，确实是一本难得的诗词精品集。许老曾向我推荐该书，直至去年在复旦大学喻蘅教授家才获得此书。

　　许老诗集中题赠及酬唱之作较多。其中与镇江已故著名诗人、书法家李宗海先生之间的酬唱诗作最多。李老与许老都是兴化人，同样兼擅诗文书法。李老和焦山茗山法师交情很好，许老和同乡金山慈舟方丈感情甚笃。许老有《祝慈舟方丈升座》和《为慈舟方丈作》嵌字联等诗联词作。许老对乡先辈郑板桥可谓情有独钟。他吟咏板桥的诗作很多，特别是他为纪念板桥诞辰300周年所作满庭芳这一慢词，实乃板桥之微型小传。许老曾历经六年，写成《郑板桥事迹考》这一20万言乡土史乘人物考订之作。为此，我请朋友帮忙联系了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并邀无恙一道去金山。慈老听说老友要出书，满心欢喜，慷慨相助。许老要我为其设计封面，我请许老自己题写书名。老先生很认真，一连写了好多幅让我挑选。我把许老的手迹和郑板桥的兰竹图设计在封面上，很是协调。此书很快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发行。许老见到书后非常高兴，亲笔为我题书留念。看着许老提笔签名时的高兴劲，我也感到非常欣慰。

　　许老诗集中许多诗作，都是对其生活的真实写照。许老有夜读习惯，他是白天休息，晚上读书写作。如《夜读》：“旧籍新编错杂陈，挑灯又是夜沉沉。眼前何限才人笔，几辈时贤几昔英。”又《新居述感》：“良宵深爱持毫坐，不把余阴付水流。”许老曾获选全国金婚佳偶和第三届全国八旬健康老人，对此，许老均有吟作。1982年，离别20多年的长子无恙从青海大学因公出差归来看望二老，许老欣喜之余，作《无恙归来》和《为恙儿归来书扇》等诗以抒“廿年弃置萧疏甚，愧少春风雨露滋”的悲欣之情。

　　许老是位杂家，他不仅诗文书画无所不精，还是位颇具造诣的美食家。许老的词作为许多业内人士所推崇，所作嵌字联量大质优，其挽联也写得非常精到。许老曾为老友乐图南、李宗海各撰挽联一副。挽乐图南先生联：“生平为教界献身，育秀培英，才艺允推多面手；劫后列书坛前导，挥毫泼墨，辛勤永忆拓荒人。”挽李宗海先生联：“常忆东城任教，忆年时风华正茂，每晨夕相过，笑言与共，往者不磨留契谊；永怀山馆登云，念余生壮心未已，把诗书奉献，福寿全归，浩然仙去足安怡。”

　　许老90大寿时，我和他的几位门生在大市口新九如酒楼为其祝寿庆贺。许老兴致很高，频频举杯。不料一个月后，老人家竟一病不起，永远离开了我们，令人悲痛不已。我曾作挽联“紫陌风凄，瑶台此日骑鲸去；青郊雨泣，蓬岛何年化鹤来”以寄托对恩师的无限怀念。

　　在许老逝世五周年之际，写成这篇当年从许老游学的一点切身感受，也权当作许老诗集的一篇小序吧！

看看，翻翻，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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